苏轼开了东坡,亲自务农。黄州城东,山坡上开三间房,置十余亩地。给孔平仲写诗说:
“去年东坡拾瓦砾,自种黄桑三百尺。今年刈草盖雪堂,日炙风吹面如墨。”
拾瓦砾,种树,盖房子,风吹日晒,脸都黑了。东坡二字,从此跟死了他。
他刚去黄州时穷得要命。他开始钻研东坡肉,一半原因也是黄州的猪肉“价贱如泥土”,所以“富者不肯吃,贫者不解煮”。他就开始琢磨吃肉。主要花招还是耐心水煮,火候足时他自美。
苏轼于诸子百家无一不窥,是为真才子。但去黄州前,还有点儒家气。写《晁错论》时还说:“古之立大事者,不唯有超世之才,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。”可是到黄州,他便水气飘散了。他去安国寺洗澡,写:“岂惟忘净秽,兼以洗荣辱。默归毋多谈,此理观要熟。”
若留意一下苏轼的心路变化,很是有趣:
刚去黄州时,凄凉得很:
拣尽寒枝不肯栖,寂寞沙洲冷。
住了段后,已经开始自嘲了:
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……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
他一个人倚杖听江声,独自琢磨,想就此江海寄余生算了。这时,他的自嘲和随意劲儿,已经蓬勃而起。
又住了段,他开始畅快了,已经开始念叨:
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。
终于,他写出了以下句子:
谁怕,一蓑烟雨任平生。
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
对我个人而言,苏轼给我最大的影响,是一个小段子。
苏轼有一次爬某座山,看见半山腰一个亭子,想上去休息,爬了半天快累死了,看着亭子绝望,忽然脑子一转,“此间有甚(什)么歇不得处?”——为什么不就地坐下休息呢?
于是如鱼脱钩,忽得自由。
这是他在黄州之后的姿态,也是人之为人,最快乐的样子吧?
就自由自在地歇息、饮食、散步、写作,清俭明快地快乐着,多好!
点赞 (1)
回复